關鍵詞都是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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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都是男朋友
在蘇市的第三天。
早上，顧北舟又敲開房門爬上夏南星的床，再三確認她的腳沒問題，終於同意今天去逛博物館。
顧北舟確認的過程有點覆雜，夏南星臉蛋紅撲撲的，跟在他身後出門，心裏暗罵：“顧流氓！”
蘇市博物館裏正舉辦著一場漢墓出土文物展。流光溢彩的陶器和漆木器，琳瑯滿目的精美絲織品，令人目不暇接的帛書、帛畫和簡牘一一陳列……兩千年前的文明重現光輝，莊嚴而華麗。
夏南星和顧北舟對歷史都頗感興趣，他們邊聽工作人員講解邊欣賞展品，循環往覆逛了三圈，仍覺得看不夠。
“就這個吧！”她星星眼。
“好。”巧了，他也喜歡。
在文創中心挑了一對竹簡圖案的銀色紀念小掛件，他們戀戀不舍地出了博物館。
中午，顧北舟帶夏南星吃了前一天計劃去的網紅飯店，飯後在商業步行街買了幾盒蘇市的特產桂花糕。回民宿收拾行李退房後，他們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愉快的三日游就這樣結束啦，國慶假期也接近尾聲。
回到禾市，顧北舟先送夏南星回水仙灣，再回自己家給外公送桂花糕，打算順便把小星星帶回來。
卻出了一點小岔子。
望著繞別墅撒丫子不肯跟他走的那團胖了一大圈的中華田園犬，顧北舟無語地譴責它：“呵，見異思遷的小東西。”
喬懷仁看著蹲在花園裏和狗子大眼瞪小眼置氣的外孫，笑著搖頭——已經多久沒見過臭小子有如此生動的表情了，看來他最近的心情真的不錯。
“舟舟啊，就讓小狗陪我吧，你那麽忙也不好照顧！想和它玩，就多來外公這裏！”老人笑吟吟地說。
“嗯。”顧北舟應道。
他想：也好，這下可以全心全意照顧那只“小貓”了。
他撣撣褲腿上的灰塵，站起身，進屋陪外公說話。
被他惦記著的夏小貓剛勤快地洗完晾好帶回來的衣服，正趴在陽臺上漫無目的地向外張望，任目光四處逡巡。
夏南星家在水仙灣小區最靠外的一棟，陽臺正對著小區外的馬路。曾幾何時，她常跑到陽臺上的這個位置探一眼馬路對面的花壇，當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後抓起書包奔下樓。
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久久佇立於此，卻再也沒有等到她的少年。
收回視線，她屈指撥弄剛掛上手機的銀色掛件，歪著頭，在秋日暖陽的融融餘暉中反覆端詳，不經意間出了神。
這個假期，她跨出了一大步，做了生命中前二十四年裏從來不敢做的許多事。
第一次和男朋友出遠門，第一次和男朋友住民宿，第一次只穿著睡衣讓男朋友進臥室，第一次主動向男朋友索吻……
啊，關鍵詞都是男朋友。
男朋友是顧北舟。
她扶額，臉上臊得慌。
時而社牛時而社恐的夏南星在顧北舟面前也算把矛盾結合體的屬性表現得淋漓盡致了，但她不後悔自己的每個選擇。
陽臺連著夏南星的臥室，玩夠了小竹簡，她進屋蹭開椅子，坐在書桌前。
她戳進手機短視頻軟件裏收藏的美食合集，目不轉睛刷起來。刷到重點處，她順手在備忘錄裏做筆記，心無旁騖。
夏廚神技癢得很，思忖：前段時間顧北舟出差，已經很久沒有給他露一手了！
他即將到來的生日是個好機會！
嗯，還得再想想，除了給他做好吃的，他的生日還可以怎麽過……
“生日打算怎麽過呀，舟舟？”喬懷仁放下手中厚重的散文集，摘下老花鏡，轉頭問坐在沙發上捏著手機打字的外孫。
見他一臉嚴肅認真，老人又問：“在和笨丫頭聊天？”
顧北舟正好聊完，按熄屏幕，含糊地“嗯”了一聲。
知道他沒聽清，或者說是故意聽不清，喬懷仁嘆道：“舟舟，現在你和笨丫頭又處一塊兒了，外公還是希望你們都能開心。”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這句話，老人放在心裏對他說。
顧北舟神色稍許動容，手指繞著剛扣上手機殼的掛件打圈兒，道：“嗯，我知道，謝謝外公。”
銀色竹簡的四周有棱有角，他用指尖描摹著它鋒利的輪廓。
夏南星做完一波筆記，準備做什麽有了大致的方向。她記得年少時顧北舟提過不太愛吃蛋糕，但在這次旅行中，她又發現他對創意甜品有著極大的好感。
話說生日這麽重要的日子怎麽能夠缺席甜甜的味道呢！
夏南星仔細研究甜品配方，立刻淘某寶下單家中缺少的制作工具和配料……
————
回想起來，十八歲那年，顧北舟曾陪伴她度過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生日。
6月2日。
這是一個與往常並無不同的上學日。
很巧，同前一年顧北舟的生日一樣，這天也是一個周六。
不同的是，高二下學期開始周六不休息，禾市第一中學的學生要在學校補半天課才能回家。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放學前，在班主任老路的監督下，夏南星社死地站在教室講臺上，安詳地聽同學們唱完生日歌才被放過。
提前和父母大人報備過每周六下午要去圖書館自習，她悠哉悠哉地在顧北舟身後騎著單車，兩人先去北門外的面館吃午飯。
天氣漸漸炎熱，顧北舟點了兩碗酸爽可口的朝鮮冷面，並把自己碗裏的鹵蛋也舀給了夏南星。
夏南星正嗦得過癮，愜意地嚼著漂在米線上的牛肉片和黃瓜絲，疑惑不解地望他：“不愛吃鹵蛋？”
“壽星應該加餐。”顧北舟正色道。
夏南星：“……”
她“噗嗤”笑了出來，順著他的話得寸進尺：“那……壽星的禮物呢？”
“下午帶你去個好地方。”顧北舟面色沈靜，眼含笑意。
“什麽地方啊顧北舟？”夏南星被勾起興致，迫不及待想知道。
“去了就知道。”
“不會是去書店買題庫吧？”她腦洞大開。
顧北舟認真考慮了兩秒：“也不是不行。”
夏南星一臉鄙夷，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巨大的叉：“NO！我拒絕！”
吃完出了面館，她摸出鑰匙，正要打開單車後輪上的U型鎖，被身邊的人拉住。
“有點遠，我們打車去，單車就停這吧。”說著，他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顧北舟和司機說目的地的時候夏南星走了神，等她再問他到底要去哪兒時，他眉毛一挑，故弄玄虛：“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切。”夏南星臉皮薄，緊張地去看司機的表情，發現他沒有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才松了一口氣。
她不再搭理顧北舟，轉頭研究車窗外風馳雲走的景色，從市中心車水馬龍的街道逐漸變為寬闊平坦的國道，再變為她完全沒有印象的曲折鄉路……
她摸不著頭腦，又不敢在出租車上貿然發問——生怕聽上去顧北舟像個拐了她的人販子似的。
摸出書包裏的手機，她劈裏啪啦地打字。
顧北舟心領神會，也掏出手機。
滿天星：老實交代到底去哪，再不說我就跳車了！
舟：……
滿天星：Speak！
舟：好吧。
顧北舟把手機鎖屏，側身靠過來，同她附耳低語：“帶你去看海。”
“看海？”夏南星懵了。
“我們隔壁秀縣的海濱應該是離大海最近的地方了。”他額發細碎，光影覆著的眼角微微彎了彎，高挺的鼻梁下一張能言善辯的嘴說著最誠懇的話，“那天，你隨筆作業寫了一半去洗手間……抱歉，未經允許，偷看了你的隨筆本。”
他目光如墨，清冽的聲線回蕩在她耳畔：“你不是說想看海嗎？”
夏南星腦中轟然一聲，想起確實這樣寫過，不知該驚還是喜，張口結舌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顧北舟！你對我也太好了吧！”她用氣聲說。
她靠過去，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腦袋蹭進他的頸窩。
“我愛死你了！”她蹭了蹭，又蹭了蹭。
夏南星從小生長在禾市，家裏因經濟拮據很少出門旅行。十幾年來，她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鄉下的外婆家。
她別提有多向往浩瀚無垠的海洋了！
顧北舟忍俊不禁，去戳她的小梨渦。
出租車駛向村路的盡頭，在一條蜿蜒的海濱大道停下。
下了車，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濱沙灘，黃黃的沙灘之外是蔚藍色的汪洋大海。
夏風吹動著無邊無涯的海面，揚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水天相接處，煙波浩渺，在陽光下泛著粼粼金光，似絢爛奪目的錦緞一般。
夏南星大為震撼。
“顧北舟，你來過這裏嗎？”
顧北舟微笑頷首：“我爸工作還沒那麽忙的時候，有時帶我來看海。”
因為是周末，沙灘上人不少，三五成群，星星點點。有的成雙成對休閑散步，有的逆著海風盡情奔跑，有的任湧來的潮水親吻雙腳，還有的陪小朋友嬉耍沙子……
“大海啊！我們來啦！”
夏南星拉著顧北舟興高采烈地加入他們。
他們脫了球鞋，手牽手，在濕軟的沙灘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不一會兒，夏南星又奔去小朋友最多的地方探寶，探來幾枚玲瓏別致的貝殼。顧北舟眼疾手快，拿手機拍下她飛回來獻寶的俏皮模樣。
禾市第一中學只規定每周一升旗儀式統一著裝，夏南星今日沒穿校服，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雪紡連衣裙。她像一只潔白無瑕的海鷗飛過沙灘，無拘無束地奔向少年炙熱的懷抱。
顧北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凝望著她歡暢的笑容，靈犀一點茅塞頓開！
——原來是她！
“同學，你的東西掉了！”
他依稀記得高一開學那天，進校門時，身後有個女生遠遠叫住了他。
那個女生小跑到他跟前，把撿到的東西遞到他手上：“帥哥，你的耳塞！”
話音落，她又飛快跑走，留下一串令人難忘的悅耳笑聲。
那個女生穿的好像就是這樣一件雪白的連衣裙，白蝴蝶一般輕盈翩然。那熟悉的笑聲，分明就是——
夏南星！
那時顧北舟還沒走到教室，他本人又臉盲得很，那個女生漸漸化為了他腦海中的一道影子。
現在想來，原來他和夏南星早就有了交集，比那封烏龍情書更早……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顧北舟揉揉懷中人的後腦勺，笑意更盛，說：“走，吃生日蛋糕去。”
驚喜一連又一連，夏南星擡頭，亮眸閃爍：“生日蛋糕？”
兩人穿好球鞋，背起書包，顧北舟牽著她的手走進海濱的一家烘焙小屋，取了早就訂好的生日禮物。
擔心她晚上家裏還要吃蛋糕會撐到，顧北舟和店家定制了一個小巧玲瓏的抹茶味蛋糕。
蛋糕雖小，卻很精致。小蛋糕上畫了一個可愛的Q版卷發馬尾辮女孩，還用果醬寫了八個字——
雲程發軔萬裏可期
是顧學霸曾經坑掉的那篇小說名，也是他對夏南星最真摯最深切的祝福。
夏南星簡直要熱淚盈眶了：“顧北舟……”
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抱住他的手臂來回搖晃，好像這樣能把她心底的感動和謝意傳遞給他一樣。
在顧北舟眼裏全成了撒嬌。
她，三歲吧。
他提著抹茶蛋糕帶她回到沙灘上，兩人在一個供游人休憩的遮陽棚裏坐下來。
顧北舟在小桌上拆開蛋糕，插上三根蠟燭，一一點燃。
海灘上的日光依然十分耀眼，但夏南星卻覺得比不上她眼前的熠熠燭光。
還有他的灼灼目光。
“十八歲生日快樂！”他說，“星星，許個願吧！”
“謝謝，好！”
夏南星面朝大海，雙手合掌許下心願：“願我和我的家人朋友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還有……”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希望，每年都可以和顧北舟一起看海！”
她在燭光中嫣然一笑。
顧北舟忍不住勾起唇角，敲了她額頭一記：“笨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又打我，疼死啦！”
夏南星捂頭佯裝抱怨……
未料，一語成讖。
顧北舟出國後，夏南星幾乎每個周六都會轉三趟公交車獨自來這裏看海，在沙灘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然後，她又掐著末班車的點，再轉三趟公交車回家。
周而覆始，仿佛不知疲倦。
她在看什麽，她也不知道。
直到一次，她在曾去過的烘焙小屋外，望見馬路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不假思索地追過去……
————
“星星出車禍的地點在秀縣的海濱大道十字路口，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會去那裏，我們都以為那個時間她應該在圖書館裏自習……”
“她骨折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可什麽也沒說。也怪我，我要是沒去上補習班，一直陪著她就好了……”
方苒苒很驚訝顧北舟竟然會加她的微信。他發信息詢問當年的情形，方苒苒覺得三言兩語講不清楚，立刻給顧北舟撥了語音電話。
她太了解她的閨密，這些事，夏南星是永遠不會告訴顧北舟的吧。
她也永遠記得，夏南星躺在醫院病房裏，當大人們都出去後，她扯著她的袖子終於哭出聲來，反覆對她說：“苒苒，顧北舟真的走了……”
顧北舟一邊聽她講，一邊把竹簡掛件重重地握進手掌，直到掌心裏掐出了血痕。
“我明白了，謝謝。”他結束通話。
他呆坐在臥室的飄窗上，望著窗外飄來的陰雲發怔。
夏南星為什麽會去海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只是沒想到，上次聽韓俊說她過得不好，竟然不好到這種程度……
顧北舟自責到想發瘋，氣悶得窒息，晚飯沒吃，一夜沒睡。直到第二天去水仙灣接夏南星，他還沒有消化這種情緒。
在夏南星家樓下，夏南星父母打探的目光始終徘徊在他身上，他不敢造次。回到月湖公寓，一停好車，他霎時大力擁住了夏南星。
“怎麽了？”
夏南星被他的懷抱桎梏著，敏銳地覺察到他情緒不對。
“星星，不要再一個人去看海，好嗎？”
顧北舟聲音低啞，眼尾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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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顧北舟又敲開房門爬上夏南星的床，再三確認她的腳沒問題，終於同意今天去逛博物館。
顧北舟確認的過程有點覆雜，夏南星臉蛋紅撲撲的，跟在他身後出門，心裏暗罵：“顧流氓！”
蘇市博物館裏正舉辦著一場漢墓出土文物展。流光溢彩的陶器和漆木器，琳瑯滿目的精美絲織品，令人目不暇接的帛書、帛畫和簡牘一一陳列……兩千年前的文明重現光輝，莊嚴而華麗。
夏南星和顧北舟對歷史都頗感興趣，他們邊聽工作人員講解邊欣賞展品，循環往覆逛了三圈，仍覺得看不夠。
“就這個吧！”她星星眼。
“好。”巧了，他也喜歡。
在文創中心挑了一對竹簡圖案的銀色紀念小掛件，他們戀戀不舍地出了博物館。
中午，顧北舟帶夏南星吃了前一天計劃去的網紅飯店，飯後在商業步行街買了幾盒蘇市的特產桂花糕。回民宿收拾行李退房後，他們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愉快的三日游就這樣結束啦，國慶假期也接近尾聲。
回到禾市，顧北舟先送夏南星回水仙灣，再回自己家給外公送桂花糕，打算順便把小星星帶回來。
卻出了一點小岔子。
望著繞別墅撒丫子不肯跟他走的那團胖了一大圈的中華田園犬，顧北舟無語地譴責它：“呵，見異思遷的小東西。”
喬懷仁看著蹲在花園裏和狗子大眼瞪小眼置氣的外孫，笑著搖頭——已經多久沒見過臭小子有如此生動的表情了，看來他最近的心情真的不錯。
“舟舟啊，就讓小狗陪我吧，你那麽忙也不好照顧！想和它玩，就多來外公這裏！”老人笑吟吟地說。
“嗯。”顧北舟應道。
他想：也好，這下可以全心全意照顧那只“小貓”了。
他撣撣褲腿上的灰塵，站起身，進屋陪外公說話。
被他惦記著的夏小貓剛勤快地洗完晾好帶回來的衣服，正趴在陽臺上漫無目的地向外張望，任目光四處逡巡。
夏南星家在水仙灣小區最靠外的一棟，陽臺正對著小區外的馬路。曾幾何時，她常跑到陽臺上的這個位置探一眼馬路對面的花壇，當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後抓起書包奔下樓。
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久久佇立於此，卻再也沒有等到她的少年。
收回視線，她屈指撥弄剛掛上手機的銀色掛件，歪著頭，在秋日暖陽的融融餘暉中反覆端詳，不經意間出了神。
這個假期，她跨出了一大步，做了生命中前二十四年裏從來不敢做的許多事。
第一次和男朋友出遠門，第一次和男朋友住民宿，第一次只穿著睡衣讓男朋友進臥室，第一次主動向男朋友索吻……
啊，關鍵詞都是男朋友。
男朋友是顧北舟。
她扶額，臉上臊得慌。
時而社牛時而社恐的夏南星在顧北舟面前也算把矛盾結合體的屬性表現得淋漓盡致了，但她不後悔自己的每個選擇。
陽臺連著夏南星的臥室，玩夠了小竹簡，她進屋蹭開椅子，坐在書桌前。
她戳進手機短視頻軟件裏收藏的美食合集，目不轉睛刷起來。刷到重點處，她順手在備忘錄裏做筆記，心無旁騖。
夏廚神技癢得很，思忖：前段時間顧北舟出差，已經很久沒有給他露一手了！
他即將到來的生日是個好機會！
嗯，還得再想想，除了給他做好吃的，他的生日還可以怎麽過……
“生日打算怎麽過呀，舟舟？”喬懷仁放下手中厚重的散文集，摘下老花鏡，轉頭問坐在沙發上捏著手機打字的外孫。
見他一臉嚴肅認真，老人又問：“在和笨丫頭聊天？”
顧北舟正好聊完，按熄屏幕，含糊地“嗯”了一聲。
知道他沒聽清，或者說是故意聽不清，喬懷仁嘆道：“舟舟，現在你和笨丫頭又處一塊兒了，外公還是希望你們都能開心。”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這句話，老人放在心裏對他說。
顧北舟神色稍許動容，手指繞著剛扣上手機殼的掛件打圈兒，道：“嗯，我知道，謝謝外公。”
銀色竹簡的四周有棱有角，他用指尖描摹著它鋒利的輪廓。
夏南星做完一波筆記，準備做什麽有了大致的方向。她記得年少時顧北舟提過不太愛吃蛋糕，但在這次旅行中，她又發現他對創意甜品有著極大的好感。
話說生日這麽重要的日子怎麽能夠缺席甜甜的味道呢！
夏南星仔細研究甜品配方，立刻淘某寶下單家中缺少的制作工具和配料……
————
回想起來，十八歲那年，顧北舟曾陪伴她度過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生日。
6月2日。
這是一個與往常並無不同的上學日。
很巧，同前一年顧北舟的生日一樣，這天也是一個周六。
不同的是，高二下學期開始周六不休息，禾市第一中學的學生要在學校補半天課才能回家。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放學前，在班主任老路的監督下，夏南星社死地站在教室講臺上，安詳地聽同學們唱完生日歌才被放過。
提前和父母大人報備過每周六下午要去圖書館自習，她悠哉悠哉地在顧北舟身後騎著單車，兩人先去北門外的面館吃午飯。
天氣漸漸炎熱，顧北舟點了兩碗酸爽可口的朝鮮冷面，並把自己碗裏的鹵蛋也舀給了夏南星。
夏南星正嗦得過癮，愜意地嚼著漂在米線上的牛肉片和黃瓜絲，疑惑不解地望他：“不愛吃鹵蛋？”
“壽星應該加餐。”顧北舟正色道。
夏南星：“……”
她“噗嗤”笑了出來，順著他的話得寸進尺：“那……壽星的禮物呢？”
“下午帶你去個好地方。”顧北舟面色沈靜，眼含笑意。
“什麽地方啊顧北舟？”夏南星被勾起興致，迫不及待想知道。
“去了就知道。”
“不會是去書店買題庫吧？”她腦洞大開。
顧北舟認真考慮了兩秒：“也不是不行。”
夏南星一臉鄙夷，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巨大的叉：“NO！我拒絕！”
吃完出了面館，她摸出鑰匙，正要打開單車後輪上的U型鎖，被身邊的人拉住。
“有點遠，我們打車去，單車就停這吧。”說著，他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顧北舟和司機說目的地的時候夏南星走了神，等她再問他到底要去哪兒時，他眉毛一挑，故弄玄虛：“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切。”夏南星臉皮薄，緊張地去看司機的表情，發現他沒有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才松了一口氣。
她不再搭理顧北舟，轉頭研究車窗外風馳雲走的景色，從市中心車水馬龍的街道逐漸變為寬闊平坦的國道，再變為她完全沒有印象的曲折鄉路……
她摸不著頭腦，又不敢在出租車上貿然發問——生怕聽上去顧北舟像個拐了她的人販子似的。
摸出書包裏的手機，她劈裏啪啦地打字。
顧北舟心領神會，也掏出手機。
滿天星：老實交代到底去哪，再不說我就跳車了！
舟：……
滿天星：Speak！
舟：好吧。
顧北舟把手機鎖屏，側身靠過來，同她附耳低語：“帶你去看海。”
“看海？”夏南星懵了。
“我們隔壁秀縣的海濱應該是離大海最近的地方了。”他額發細碎，光影覆著的眼角微微彎了彎，高挺的鼻梁下一張能言善辯的嘴說著最誠懇的話，“那天，你隨筆作業寫了一半去洗手間……抱歉，未經允許，偷看了你的隨筆本。”
他目光如墨，清冽的聲線回蕩在她耳畔：“你不是說想看海嗎？”
夏南星腦中轟然一聲，想起確實這樣寫過，不知該驚還是喜，張口結舌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顧北舟！你對我也太好了吧！”她用氣聲說。
她靠過去，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腦袋蹭進他的頸窩。
“我愛死你了！”她蹭了蹭，又蹭了蹭。
夏南星從小生長在禾市，家裏因經濟拮據很少出門旅行。十幾年來，她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鄉下的外婆家。
她別提有多向往浩瀚無垠的海洋了！
顧北舟忍俊不禁，去戳她的小梨渦。
出租車駛向村路的盡頭，在一條蜿蜒的海濱大道停下。
下了車，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濱沙灘，黃黃的沙灘之外是蔚藍色的汪洋大海。
夏風吹動著無邊無涯的海面，揚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水天相接處，煙波浩渺，在陽光下泛著粼粼金光，似絢爛奪目的錦緞一般。
夏南星大為震撼。
“顧北舟，你來過這裏嗎？”
顧北舟微笑頷首：“我爸工作還沒那麽忙的時候，有時帶我來看海。”
因為是周末，沙灘上人不少，三五成群，星星點點。有的成雙成對休閑散步，有的逆著海風盡情奔跑，有的任湧來的潮水親吻雙腳，還有的陪小朋友嬉耍沙子……
“大海啊！我們來啦！”
夏南星拉著顧北舟興高采烈地加入他們。
他們脫了球鞋，手牽手，在濕軟的沙灘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不一會兒，夏南星又奔去小朋友最多的地方探寶，探來幾枚玲瓏別致的貝殼。顧北舟眼疾手快，拿手機拍下她飛回來獻寶的俏皮模樣。
禾市第一中學只規定每周一升旗儀式統一著裝，夏南星今日沒穿校服，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雪紡連衣裙。她像一只潔白無瑕的海鷗飛過沙灘，無拘無束地奔向少年炙熱的懷抱。
顧北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凝望著她歡暢的笑容，靈犀一點茅塞頓開！
——原來是她！
“同學，你的東西掉了！”
他依稀記得高一開學那天，進校門時，身後有個女生遠遠叫住了他。
那個女生小跑到他跟前，把撿到的東西遞到他手上：“帥哥，你的耳塞！”
話音落，她又飛快跑走，留下一串令人難忘的悅耳笑聲。
那個女生穿的好像就是這樣一件雪白的連衣裙，白蝴蝶一般輕盈翩然。那熟悉的笑聲，分明就是——
夏南星！
那時顧北舟還沒走到教室，他本人又臉盲得很，那個女生漸漸化為了他腦海中的一道影子。
現在想來，原來他和夏南星早就有了交集，比那封烏龍情書更早……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顧北舟揉揉懷中人的後腦勺，笑意更盛，說：“走，吃生日蛋糕去。”
驚喜一連又一連，夏南星擡頭，亮眸閃爍：“生日蛋糕？”
兩人穿好球鞋，背起書包，顧北舟牽著她的手走進海濱的一家烘焙小屋，取了早就訂好的生日禮物。
擔心她晚上家裏還要吃蛋糕會撐到，顧北舟和店家定制了一個小巧玲瓏的抹茶味蛋糕。
蛋糕雖小，卻很精致。小蛋糕上畫了一個可愛的Q版卷發馬尾辮女孩，還用果醬寫了八個字——
雲程發軔萬裏可期
是顧學霸曾經坑掉的那篇小說名，也是他對夏南星最真摯最深切的祝福。
夏南星簡直要熱淚盈眶了：“顧北舟……”
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抱住他的手臂來回搖晃，好像這樣能把她心底的感動和謝意傳遞給他一樣。
在顧北舟眼裏全成了撒嬌。
她，三歲吧。
他提著抹茶蛋糕帶她回到沙灘上，兩人在一個供游人休憩的遮陽棚裏坐下來。
顧北舟在小桌上拆開蛋糕，插上三根蠟燭，一一點燃。
海灘上的日光依然十分耀眼，但夏南星卻覺得比不上她眼前的熠熠燭光。
還有他的灼灼目光。
“十八歲生日快樂！”他說，“星星，許個願吧！”
“謝謝，好！”
夏南星面朝大海，雙手合掌許下心願：“願我和我的家人朋友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還有……”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希望，每年都可以和顧北舟一起看海！”
她在燭光中嫣然一笑。
顧北舟忍不住勾起唇角，敲了她額頭一記：“笨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又打我，疼死啦！”
夏南星捂頭佯裝抱怨……
未料，一語成讖。
顧北舟出國後，夏南星幾乎每個周六都會轉三趟公交車獨自來這裏看海，在沙灘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然後，她又掐著末班車的點，再轉三趟公交車回家。
周而覆始，仿佛不知疲倦。
她在看什麽，她也不知道。
直到一次，她在曾去過的烘焙小屋外，望見馬路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不假思索地追過去……
————
“星星出車禍的地點在秀縣的海濱大道十字路口，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會去那裏，我們都以為那個時間她應該在圖書館裏自習……”
“她骨折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可什麽也沒說。也怪我，我要是沒去上補習班，一直陪著她就好了……”
方苒苒很驚訝顧北舟竟然會加她的微信。他發信息詢問當年的情形，方苒苒覺得三言兩語講不清楚，立刻給顧北舟撥了語音電話。
她太了解她的閨密，這些事，夏南星是永遠不會告訴顧北舟的吧。
她也永遠記得，夏南星躺在醫院病房裏，當大人們都出去後，她扯著她的袖子終於哭出聲來，反覆對她說：“苒苒，顧北舟真的走了……”
顧北舟一邊聽她講，一邊把竹簡掛件重重地握進手掌，直到掌心裏掐出了血痕。
“我明白了，謝謝。”他結束通話。
他呆坐在臥室的飄窗上，望著窗外飄來的陰雲發怔。
夏南星為什麽會去海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只是沒想到，上次聽韓俊說她過得不好，竟然不好到這種程度……
顧北舟自責到想發瘋，氣悶得窒息，晚飯沒吃，一夜沒睡。直到第二天去水仙灣接夏南星，他還沒有消化這種情緒。
在夏南星家樓下，夏南星父母打探的目光始終徘徊在他身上，他不敢造次。回到月湖公寓，一停好車，他霎時大力擁住了夏南星。
“怎麽了？”
夏南星被他的懷抱桎梏著，敏銳地覺察到他情緒不對。
“星星，不要再一個人去看海，好嗎？”
顧北舟聲音低啞，眼尾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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